顾挽又梦见了庆泽十八年的冬天。

    窗外下着大雪,皇城之中异常冷清。顾挽在东宫偏殿虔诚礼佛,沈晔拥着新迎进宫的美人破门而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逼问她沈昭和苏汀言的下落。

    顾挽并未正眼看他,只停了手上敲打木鱼的动作,微低着头半坐于蒲团上,浓密长睫在眼底投下蝶翼似的漂亮阴影。

    “顾挽,你到底是我的太子妃还是苏汀言的人?”沈晔伸手掐住她的下巴,昏黄的烛光照过来,顾挽抬眼便瞧见他神色中的凶狠与不耐。

    顾挽吃痛,待他松开手,兀自缓了缓,冷声道:“我与苏世子久未谋面,从何知道他与昭表哥的下落。”

    沈晔盯着她的脸冷哼一声,将一枚鹰纹白玉腰坠扔到她面前,“苏汀言调动端王府暗卫的玉佩,从你的房间里搜了出来,你该做如何解释?”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顾挽盯着那块玉佩看了会儿,将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皮肉之中,“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何必要赶尽杀绝?”

    梦里,庆泽帝病重,太子执政,三皇子沈昭被太子扣上莫须有的通敌罪名择日行刑。端王世子苏汀言闻讯从边关赶回,与顾挽里应外合将人救走。

    “罢了,不说也无妨,只要你人在我手中,他们早晚会出现。”沈晔扯着唇角古怪地笑,将她推倒在地上,“苏汀言可是将你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你用我相要挟?”顾挽眼底的讶异震怒一闪而过,即使到这般地步,她也还是有点难以置信沈晔会如此绝情。两年的夫妻、青梅竹马的情谊,在此时竟轻贱如草芥。

    她冷冷看他,声音果决:“我不会给你机会伤害他们分毫。”

    “沈晔,我宁愿死。”

    ——

    顾挽猛然转醒,外面电闪雷鸣、硕大的雨滴拍打着窗户哐当作响,电光透过锦帐间的缝隙直直照在她脸上,映出她惊恐又茫然。过了好半晌,她才有意识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泪,而后将锦帐拉紧了些。

    这个梦实在太过荒谬。

    身为当今圣上亲封的嘉禾郡主、永宁长公主与宣平侯之女,顾挽自幼受尽恩宠。她与太子沈晔青梅竹马,更是皇家早就择好的太子妃。

    沈晔才貌兼备,对她呵护有加,顾挽欣赏他,也欣然接受他会成为自己未来夫君的这个事实。然而在梦中,他却与自己认识的全然不同——纵情声色、残害兄弟。

    还有那位被提及好几次的、似乎与她关系匪浅的端王世子苏汀言,常年随其父远驻边关,与她已是多年未见,顾挽连他什么模样都已记不清了。顾挽唯一记得的便是那人总爱欺负她,她没少被惹哭过。

    本来梦见苏汀言这个在她面前销声匿迹多年的人已经够奇怪了,居然还梦到他是爱护她的那一方,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已经是顾挽第三次做这个不着边际的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