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怔怔地看着他,心中隐藏最深的一块被触动,但觉热血奔流:“罢了罢了,若学政大人派人来查,先生拼了这一把老骨头,也要为你说话。多年来,风气靡靡,我们读着圣贤书,却做着龌龊事,仁义忠信,都成了空口白话,国将不国,人将不人。我既为先生,不能作此表率,还怎么教书育人?还有甚脸皮在人前谈圣贤道理?”

    陈三郎呵呵一笑:“先生言重。”

    顿一顿,双眼眯了起来:“我这个好不容易才考来的秀才功名,又是那么好削的吗?”

    此后两天,何维扬等同窗纷纷登门声援,表示要替陈三郎说话。倒令陈三郎对何维扬刮目相看,觉得这位学弟并非看上去那么圆滑。

    武馆许珺那边,表现得极具侠女风范,直接放话:“谁敢削你功名,我就去削了他脑袋。”

    倒是陈王氏和华叔忧心忡忡,捏着把汗。这个家里,陈三郎已是顶梁柱,他要是被剥了功名,万劫不复,这个家也就塌了。

    第五天,有人来。

    一艘大船停泊在泾县码头,下来的竟是扬州学政杜隐言,带着数名侍从进入县城。

    黄县令闻讯后大吃一惊,慌张出来迎接,走得急,连靴子都穿错了,心里颇感疑惑惊讶。

    首先没想到杜隐言还留在南阳府,既然院试考完,他不是该返回扬州述职了吗?难道因为什么事滞留至今?

    其次削一个秀才功名而已,何劳杜隐言大驾,派遣一个使者过来调查取证即可。

    进入衙门,喝了一杯茶后,杜隐言淡然道:“把人都叫上堂来吧。”

    黄县令道:“大人舟车劳顿,不如明早再……”

    杜隐言一摆手:“黄县令,本官自有分寸。”

    黄县令心一凛,立刻让衙役出去叫人。

    这“人”自然就是诉方梁老举人一行,和被诉方陈三郎,还有杨老先生,以及一班同窗。

    不多久,满满站了一堂人。

    杜隐言坐在堂上,气场强大;堂下众人无不静气收声,梁老举人更不敢倚老卖老。如果来的是一名使者,他还能请对方去醉春楼喝几杯,先在地方上深入“调查调查”,然后再升堂审讯,可没想到是学政大人亲至,那些套路完全就用不上了。

    干咳一声,杜学政开口,先问马籍梁典;听完之后,又问陈三郎。

    整件事并非什么大事,只是梁典等人一口咬定陈三郎在事实不清之前就说诗会内定名次,属于恶言中伤,当治不敬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