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宣宁长公主正怀着身孕,臣闻女子孕中脾气多少会有些变化,陛下先前几日在祈年殿里陪伴贵嫔娘娘,未知贵嫔娘娘如今是否也与从前不同了?”聂元生含着笑意道,“而且这几年宣宁长公主进宫次数大为减少,除非太后主动召见,平素几不前来,恐怕心中也是为了先前的事情后悔,只是陛下也知道,长公主乃先帝与太后唯一留存下来的掌上明珠,而且女子面薄,怕也不好意思直接与陛下说明,如今趁着春狩之际,陛下任命了楼将军主持,那么长公主也知道陛下宽宏大量,并未以当年之事为记,反而重用其驸马,自然就会下定决心,前来与陛下赔不是了,如此姐弟和睦岂不是好?”

    牧碧微正想着莫非是孙贵嫔自己赶不走莫作司,所以走了聂元生的门路吗?不想姬深对聂元生这番话关注的重点却不同,他沉吟道:“如此到底是朕先低头?”

    “臣记得陛下尚未登基之时,宣宁长公主亦是十分爱护陛下,从前臣随陛下在高祖皇帝膝下伴读,宣宁长公主若得了什么新奇之物,或者觉得好吃的糕点,每每都会留上一份,命人送与陛下,先帝时,长公主更是时常亲自探望陛下。”聂元生动之以情道,“不想因当初长公主孕中情绪变化与陛下生了罅隙,竟不常进宫了,陛下请想,若是长公主与从前一样时常入宫觐见,上一次安平王之事陛下又岂会丝毫不知?”

    他这番话算是说到了姬深的心坎上了,姬深因着广陵王帮着安平王隐瞒,企图叫他担了高太后的怒火一事对自己那两个同母兄长生了忌惮之心,又因为高太后的偏袒心下很是不满,他是高祖亲自养大,因高祖长寿的缘故,先帝睿宗在位不长,姬深在睿宗时回到高太后身边,虽然年纪也不很大,可之前从未一起长时间相处过,高太后对他总不如对嫡长子与嫡次子那么贴心,那时候安平王已经出宫开府,而广陵王尚在宫中——对比之下,这也是姬深对自己二兄不大喜欢的一个缘故。

    如今听聂元生就差明说化解了与宣宁长公主之间的旧怨,在高太后跟前就多了一个替自己说话的人,也可以透过宣宁长公主的不时进宫,不至于像上回那样连安平王请封庶女已经被高太后驳斥了一回都不知道,姬深自然是觉得不错,他懒惰于政事,但对帝位还是很关心的,也知道单凭他受高祖抚养和高祖临终前的遗旨并不能稳坐这帝位,没有高太后的扶持,和这几年来在他与左右二相之间的圆场,左右二相早就被姬深打脸打得没法下台,不想走都不得不走了,他们一走,这偌大朝廷无人主持,必定生乱,届时姬深就是想继续清闲都难。

    所以听聂元生这么一说,姬深略作思索就点了头:“元生说的甚是,朕便给二姊这个机会。”

    牧碧微心想,宣宁长公主听起来是个心高气傲的,若听到这句话还不知道气成了什么样子!又想姬深对嫡亲的姐姐都这么记恨,聂元生能把他哄得言听计从,实在是好手段!

    如此姬深与聂元生定下了春狩就交给楼万古去办,聂元生又陪姬深闲聊了几句,就要告退,姬深却忽然叫住了他道:“前几日去和颐

    殿给母后请安,恰逢大兄也在,他提起了你的婚事倒是提醒了朕,你如今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可有什么章程?”

    “安平王虽然是好意,请陛下恕臣不能领受。”聂元生毫不犹豫的说道,“臣之祖母年前才故,祖母待臣恩重如山,早在祖母丧仪上,臣就当众立誓要为祖母守足三年之孝的,如今尚且不到半年,岂能谈婚姻之事?”

    他深谙姬深那不喜旁人拒绝其意的性.子,所以开口就把这件事情推到了安平王身上,姬深听了果然没有生气,而是好言劝说道:“虽然如此,但如今已出了百日,你年纪也长了,莫如先看了起来也好。”

    “三年非同短期,臣一则如今没有这个心思,二则也不愿意平白耽误了女郎青春,所以安平王的好意臣却不敢受。”聂元生语气甚是坚决,姬深见状,也不太在意,随口道:“你既然不想提,那就等你守孝满了,不过安平王却说如今邺都正有几个女郎与你年纪仿佛,等过三年怕是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了。”

    聂元生仿佛淡淡的笑了一笑,不见喜怒的道:“原来是安平王想为臣做媒吗?只是臣却不担心这个,有陛下在臣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倒是。”姬深最喜旁人推崇自己,何况这话又是他最为宠信的臣子聂元生所言,当下便欣然揭过了此节,放他离去。

    牧碧微听到了聂元生告退获准,便悄悄退回了榻上,不多时,门被打开,姬深袍服不甚整齐的走了进来,挑起帐幕,见牧碧微似乎还未醒来,便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面颊,却见牧碧微忽然张开了眼睛,反手一把揽住了自己脖子。

    姬深不觉笑道:“醒了却在这里装睡骗朕吗?”

    “奴婢还以为陛下还在生着奴婢的气,所以把奴婢丢在这里不理了呢!”牧碧微作出委屈、担忧和娇嗔之色,目光盈盈的望着他,好似怎么也望不够一样,嗔道,“陛下方才到哪里去了?”

    见她媚眼如丝的模样,姬深不觉又俯身外吻了吻她,方笑道:“元生来商议春狩之事,朕出去与他定了下人。”

    牧碧微见他毫不在意的告诉了自己,心下一动,便轻笑着继续问道:“不知陛下点了谁?”

    “是朕二姐的驸马楼万古。”姬深随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