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心里七上八下,却将脸偏向一旁,以免被大家看到他难以掩饰的慌乱神情。

    刘言正色说:“既然大家决定要一起出发,突出重围,那除了收集武器,还要搜罗一下全楼的药品、食品和水,给车充好电,准备出发。”

    果不其然,不出铁翔所料,胡科长一扬手:“大肥,你也真是的,什么事儿都得让人家领导亲力亲为?从前在单位是这样,我也就不批评你了,现在时局这么乱,你就没有点心思为大家出把力?打打杀杀不行,搜集食品和水的力气都没有了?快点去做吧。”

    铁翔暗自冷笑:“你他妈的算什么东西,还在这里拿腔拿调呢?你是怕累着刘言吗?你是找我的麻烦吧?还是那么爱耍官威,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搁在过去我还会和你吵几句,现在我犯得着跟你顶牛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娘娘腔,将来拖全队后腿的只能是你!”

    他原本有种掏出枪给胡科长一发的冲动,但终究忍住了,子弹太少,彻底撕破脸皮仍然不是时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表哥一眼,神情自若地走出去,心里却暗暗发誓:“表哥,现在我们的状况很窘迫,但我发誓,将来别说当企业的董事长,市委书记又算个弹弓?……就算没有霍心焰的支撑,我也要在这乱世混出名堂来,让咱们永远也不会受气!让所有瞧不上咱们的人彻底宾服,要么在咱们的脚底下**,要么永远沉默!”他毕竟是孩子,没去想想这年头是否幼稚是否合时宜,但那都不重要,他并不清楚,将来的某天他真的有了常人无法企及的巨大权力,这念头也被付诸实践……

    田志立也跟着起来,一声不响地和铁翔一起去收拾食品。人生真的很奇妙,小时候铁翔有无数次想要千刀万剐田志立的冲动,事到如今,两人却又成了盟友。这一路互相都没什么话说,略微尴尬,但谁都不想主动打破这场景,免得更不知该说什么。

    一连搜索了几间屋子,就连学生藏在书桌里的零食也都装进了麻袋,还真弄到不少吃的,铁翔想说句“左菁最近怎么样”缓和气氛,田志立却先开了口,他是在楼底下喊叫自己:“大肥!快出来看看!”

    这要是遇到吸血傀儡,田志立也没胆子叫自己下来欣赏,于是他放心地跑下来,还没等因为田志立奇异的神情感到诧异,自己也不由自主地作出同样的表情。

    他们看到从不同方向朝这边运动着的车队,大到货运大卡车,小到两厢家轿,最少有三支队伍之多,浩浩荡荡,人数加起来超过了百人。最前排的车已经停下,里面迅速跑下来十多个人,一色的刀子铁锨,看起来没受过什么正规训练,也没有热兵器。单从他们下车警戒的动作,看不出是不是友好的。

    信号因为战争被破坏,铁翔的手机是唯一好使的手机,其他人要想接自己的电话也不可能。情急之下,铁翔连忙举起大喇叭,也不在乎前来的车队是否能听到,就大喊起来:“注意,注意!前面的车队立即停下来接受我们的检查!”

    这样一来,刘言等人连忙跑到阳台上向下看,顿时也怔住了。杨兆林更是吃惊,他其实也有想过试着制作原始的矿石收音机向周围发送广播,号召大多数独立生存的小组向学校这边汇合,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但又同时考虑到人心难测,万一来的人良莠不齐,为了食物和水再自相残杀,伤了元气,那还不如不广播,于是这件事也就搁下了。可实在没想到,居然能有人找上门来。

    冼雨似乎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悄声对刘言说:“刘哥,我看他们每一队里都有咱们这样的人……”

    刘言点点头:“是,的确。杨哥,你不用奇怪,用不着广播,估计我们这种人也是可以互相感触到的,相互吸引,越近感受就越强烈……就像现在这样。咱们去招待他们吧。”

    杨兆林会意,将旅行包重新打开,温启泰招呼身边仅有的几个小伙子:“都过来领枪,占据制高点,以防有变。”

    但人群中忽然爆发出几声欣喜的喊叫,旋即校内的几个人便冲出去,和对方的几个人抱在一起。杨兆林这才略微松了口气:烟州是个小地方,终究有互相认识的人啊!

    为了表示友好,也是基于同样作为人类的根本原则,在食物储量并不丰裕的前提下,刘言和冼雨还是搬出一部分食品招待对方。看样子人群都饿坏了,大厅内一片咀嚼声,呼哧呼哧,却没有谁想起要说话,都是尽可能先填饱肚子再说,有的人狼吞虎咽了几分钟,便沉沉地睡过去了,这样的疲倦程度,想必也是经受了极大的煎熬所致。当然,提供的食物量确实不够让这么多人吃饱,但大家都处在困难期,要伸手继续要吃的,似乎也不合适,因此大多数人吃过后都缩在墙根沉默着保持体力。

    吃得差不多了,各自队伍里都陆续有几个人站起来,铁翔仔细瞧着,有一对穿着脏乎乎炊事员服装的夫妇,一个三十八九岁、又高又瘦的白种成熟女性,还有一个居然是十一二岁的小孩,但他们给人的感觉,都与刘言和冼雨别无二致,这一点也只有熟悉他们的杨兆林和铁翔才能感触到。那个又瘦又高的女子招招手,大声询问着:“请问谁是学校里的头脑?”

    铁翔急匆匆地望向刘言。刘言迟疑了一下,似乎还是没有应承的意思,胡科长站起来,笑眯眯地说:“我们这里都是人人平等的,不存在绝对的首领。我呢,岁数最大,您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好了。”

    那女人打量了他一番,用较为冷淡的语调“客气”地道谢:“贵方给我们活命饭吃,我们都记在心里,大恩不言谢了。”

    胡科长摆摆手:“哪里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