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艳,高某人的针法,比起当年只怕又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而且……”陈老夫人默想,长长叹气:“海上的那幅绣,还不是她的极致。”

    “祖母说什么?”陈子艳声音有些发颤。

    “我说海上的那幅绣,还不是她的极致,她当时要么抱病状态不好,要么就有所收藏,总之是并未将最好的功夫露出来。所以她真正的针功,应该比那幅《叶藏丹果》所显现的更高!这样的针法……当今之世,我能确定的,只有两个人能达到。”

    “两个?还有一个是谁?”

    她不问“第一个”,因为她心里也知道明确的那个是沈女红。

    陈老夫人沉吟着:“是惠师。”

    “她!”陈子艳身子摇了摇:“祖母竟然认为……连她都比我强么!”

    陈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道:“惠师当年就已尽得高秀秀的真传,这十二年来,她代表茂源应战各路高手,在实战中年复一年地锻炼,如今她的针功应该不在当年的高秀秀之下,甚至犹有过之了。其实如果正面对决,她是我们广茂源唯一可能与高秀秀抗衡的人。”

    陈子艳却仿佛没有听见祖母后半段的言语,只是重复道:“祖母竟然认为……连她都比我强么!”

    “艳儿,你……”

    “哈哈,哈哈!”陈子艳仰头笑着,声音却带着悲凉:“所以,我这些年其实是鸠占鹊巢,其实是德不配位,其实是欺世盗名,对么?”

    如果林小云在此,听了这句话必要嘲讽一句“你今天才知道啊?”——陈老夫人看到她这个样子却是大惊,她已经有一个孙子疯掉了,另外一个心肝可万万不能重蹈覆辙啊:“艳儿,艳儿!我的好孙女!祖母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不,你就是这个意思!”她浑身战栗,仿佛不能控制自己一般,最后终于才挤出那句话来:“祖母,你和梁小惠的那些图谋,我都不管,可有一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什么?”

    “这次广潮斗绣,我要与姓高的正面一决!”

    “啊?这……可是……”

    “没有可是!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想!就算当年我是冒了她的名,但十二年过去,现在的我不是以前的我了。现在的我尚衣,是大内首席,是天下绣娘之翘楚!大内首席绣师若连区区一场广潮斗绣都不敢上,那成什么体统!”

    怀远驿内,尚衣监左少监秦德威环顾了周围一圈。陶瓷雕刻、茶叶药品、针锅铁器、木料香料……种种涉外贸易的行当,其行业领袖尽聚于此,只有一个人缺席了。

    “咱家记得,丝绣行当如今掌刀的,是广茂源姓陈的?先前在京师还会过两面,怎不见他?”

    “陈会首告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