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撤退还来得及,这里是平原,对方火器在这种地形上有优势,硬拼不是办法,保留力量先回去再说。”眼见对方预备队发动攻击,这是敌军一直留下的后手,在占据已经如此不利的情况下,对方使出最后的杀手锏意味着什么,军师汤嘉宾太清楚了。

    跟成子龙这种纯粹的文官不同,土司部落没有那么多讲究,汤嘉宾虽然是部落的军师,但实际上马上搏战的功夫并不差,也算是沙定洲手下一员战将。他一直跟在沙定洲的身边,眼见形势不对,立刻劝说沙定洲撤退。

    从心底里来说,沙定洲是真的不想撤,高平府好不容易拿下,莫朝也完了,如果按照正常套路,他应该虎踞安南,鹰视狼顾了。谁能想到,这个什么劳什子兴华军突然出现,打断了他在安南的春秋大梦,问题是,现在退回去,恐怕高平府也守不住,难道要一路退回云南?

    “老沙!快走吧!顶不住了!”沙定洲还在犹豫,耳边却响起了其他人的声音,只见先前逃回来的王扬祖和龙在田等人大呼小叫着收拢残兵,一边拼命往沙定洲的方向靠拢,试图集结兵力,找到一点安全感。同时,他们还大喊着,劝说沙定洲撤退。

    “还不撤?看来,有必要加把火,骑兵,跟我冲!”高衡提起大枪,黑雄马急速奔驰,如同闪电一般杀到了队伍的最前方,高衡选择的目标是最后冲上来的一千杂牌骑兵,这些骑兵速度不快,装备极差,一看就是零星的小土司部落凑出来的骑兵。高衡带领兴华军骑兵迎战上去,将士们拔出手铳,端起三眼铳,瞄准对方就是一阵齐射轰打。

    这些小部落的骑兵哪里见过这种打法,一阵轰打结束,就死伤过半。高衡端起大枪一马当先杀入阵中,一枪挑飞一个敌军骑兵,身后将士们拔出马刀,呐喊着撞入对方阵型之中,不仅是将士们奋力劈砍,就连胯下战马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它们扬起前蹄,不断蹬踏。土司骑兵的坐骑个头明显比兴华军的战马小了一圈,有时候光是战马一个蹬踏,就能让对方的坐骑骨断筋折,只一个照面,部落骑兵就崩溃了,他们哭爹叫娘,丢下武器,趴在马背上掉头就逃。

    高衡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立刻带领兴华军全线出击,九千骑步兵死死压制住敌军,不断反推对方阵营,吴荣的火炮散热一结束就再次开火,隆隆的炮声之中,无数炮弹在乱糟糟的土司步兵大阵中犁出一条条血胡同。换装实心弹的重炮射程更远,大量炮弹吊射后撤的敌方步兵,空旷的平原上,想躲都没地方躲,一片片敌军被打倒,残肢断臂飞溅。

    受伤的士兵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嚎,有的人乞求同伴不要丢下他们,可是在人性面前,这些都是徒劳的,本来就是拼凑起来的土司联军没有兴华军这样的凝聚力,更没有兴华军那种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大家都是自顾自,谁还管别人死活。

    “大王!快走!再不走就全完了!”汤嘉宾焦急道。

    沙定洲恨不得将自己的牙齿全部咬碎,他盯着正在败逃的溃兵,用沙哑的嗓音道:“撤。”

    当当当,急促的鸣金声响起,沙定洲调转马头,带着自己的骑兵撤退,禄永命的骑兵却被落在了后面,遭到了阿木的骑兵一轮又一轮的包夹和冲击。禄永命气得破口大骂,关键时候沙定洲这家伙是一点情面都不讲,竟然把自己扔在后面送死。

    “快,按住这里!用力按住!”

    “那个谁,绳子拉紧!拉紧!如果你要是怕血,你就别在军营干了!”

    前方战场杀声震天,后方医护兵营地,也是惨叫连连,数百伤兵被医护兵一刻不停转运回了营地,他们当中有被敌方炮火杀伤的,有被对方弓箭射伤的,还有在近战中受了冷兵器伤的。医护男兵组成的担架队不断在战场和营地之间往返,谁都知道这项工作危险性极大,战场上,敌人可不会因为你是医护兵就放过你,刀剑无眼,医护兵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在抢救伤员。

    营地里,葛蕊芳已经是满头大汗,跟在谅山府的时候不一样,在谅山府,他们面临的都是已经后送的伤员,说句实在话,当时在战场上如果没能得到及时医治的伤病员,基本上都已经死亡了,能活下来才有往后送的机会,所以他们在府城军营看到的伤病员基本上都是已经得到过处理的,场面并没有那么血腥。

    可现在不一样,他们要面对的就是一线的伤员,刚刚从正面拼杀的战场上送下来的伤员,形容他们只有四个字,血糊拉几。很多人直到送进帐篷的那一刻,伤口还在喷血。

    一个年轻的士兵面色苍白,他的左手被土司兵的一发炮弹直接带走,小臂直接消失,只留下了可怖的伤口,问题是,断臂的地方鲜血狂喷,担架队当时用布条将伤口捆紧,可是送到营帐内,布条松动,鲜血又止不住地流了出来。饶是兴华军最精锐的战士,也忍受不了断手之痛,尽管他很想忍住不叫,但是人类的本能还是让他哀嚎了起来。

    一个女医护兵冲上去,却被眼前血腥的场面吓到,直到葛蕊芳大吼着让她重新拉紧布条,她这才动作起来。彼时可没有输血的技术,一旦失血过多,基本上就意味着死亡。

    那边袁宝儿也遇到了麻烦,一个士兵被弓箭射中躯干,抬进来的时候人的意识还比较清醒,可是当男医护兵将箭头拔出来的时候,血液便像喷泉一样爆发了出来,葛蕊芳立刻命令袁宝儿去按住他的伤口,可是袁宝儿毕竟是个小女孩,也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人是过去了,但根本不敢使劲堵住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