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舍城中,大街小巷皆是张灯结彩,虽戌时过半,大小酒肆仍是客满为患,好似这天子大婚,身为子民的不多喝两杯,便是罪过一般。待回到定王府时,府上亦是空无一人,唯有天佑满面焦急,似是尽等着他回来一般。

    “将军,您可算回来了,今日宫中侍官来催请将军进宫,来了三次,均是未见着将军的面儿,这回到宫里,还不知要在陛下面前如何编排呢?”

    “我都不怕,你又怕什么?”

    天佑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能教此人怕的,只怕这世间还当真没有呢,当即也将这等闲事抛诸脑后了,转而笑道,“将军一连三日都未曾回府里来了,却不知,樊牧那小子都当爹了,昨日晚些时候,他还亲自来府上报喜呢,可惜将军不在。”

    “当真是喜事,他此行回来,可还顺利?”

    “有将军做主,自然顺利的很,将军知他妻子临盆在即,便叫他护送着北正公一道回来,也好快些见到他那即将出生的孩儿,他心中感激,日后定当肝脑涂地,为将军哦,为陛下为大凉效力才对。”

    天佑虽已年过双十,却仍是少年人心性,又跟在男人身后将今日城中的盛况反反复复说了许久,终觉他对此半点兴致都无,方才罢了休。

    是夜,城中的热闹近乎持续到了天明,想来,王舍城中的子民亦有许多年未遇上这等普天同庆之大喜事了。自先太子与先皇相继离世,女君继位以来,大凉又数度临危,似如今这等快事,实在也值得高兴上个三天三夜。

    至于那大凉的皇宫,自然更是氤氲着欢喜与缠绵。

    待清晨的第一缕春光铺洒下来,君兰殿又多了几分不同于往日的妩媚。庭前的贴梗海棠开的正浓,今年的花期格外的长,一簇簇嫣红透过已然繁茂的嫩叶,更衬的娇艳无双。

    寝殿之内,寂寂无声,龙涎的余香还自静静蔓着。女君缓缓睁开双目,枕边的人还阖着一双眼,这惊世绝伦的面容曾在梦中萦绕无数回,而如今却终于贴的如此之近了,倒教人觉得好不真实。

    几缕黑发散落在耳畔,虽是男子,两片睫毛却生的细密纤长,浓如墨色,怎么看都是不厌,薄薄的嘴唇向上轻轻扬起,还似昨夜那般温柔。

    而忆起昨夜,娇羞甜蜜又一齐涌上心头,慌忙逃也似的,想从那双环着自己的长臂中挣脱出来。那掌心的温热教人留恋,初为人妇,终究还是怕吵醒了他,轻叹一声,缓缓起了身,而掀开被衾,榻上一抹殷红却登时教人失了神。

    芳琴姑姑的话犹在耳畔,但凡女子初夜,定有落红为证,即便是对自己情深意重的北正公,也定不想自己的妻子,大婚前失了贞。骗他之举自然不妥,可从长远计,唯有出此下策了。

    赫羽回过神来,暗叹一声。自己本无心骗他,这几日来,一番番苦思,也曾想过,欲对他坦诚那夜偏殿之中的荒唐,可终究,都抵不过自己对他的这份珍爱。一直以来,心中所盼,无不是将完好无损的自己交到他面前,可造化弄人,若论世间憾事,无出其右了。

    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又无声流了下来,身后一双长臂环了上来,紧接着,整个身子便瘫软在了那温热的怀中,只披着薄锦的脊背紧紧贴在那宽阔的胸膛上,泪痕还不及干,双颊又涨得通红,想挣脱开来,那人怎会轻允。

    “羽儿,何以流泪呢?”

    温柔的气息吹在耳畔,赫羽的心头一阵悸动,泪水更似断了线一般。他分明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却为何终究未能得到最好的自己。

    宋灵均见佳人垂泪,循着她一双眸子望去,一目了然。心中一时既欢喜无限,又自责万分。忙转身前来,一把将那柔弱无骨的身子揽到了自己怀里,柔声安慰起来。

    “羽儿,昨夜昨夜是我鲁莽了,羽儿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