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时节总算是毕了,定王府上也已然是人走茶凉。

    韩刍夫知晓宫内有人来照看府内事宜,便就顺便吩咐那院中的几枝睡莲不可大意了。栽上整整两载,莲叶已然壮硕,眼看着就要到开花的季节,却再也无人欣赏了。

    平王生前爱极此花,其父知晓,班怀信亦知晓。此时,老者站在这莲池旁,看着几尾锦鲤在莲叶下游曳的好不自在,只觉这一连几日压在心头的石块是越来越沉了。

    闻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老人敛起面上忧色,转而却换上一副轻快来,来人见了,不禁奇道。

    “大凉遭此大劫,战事又起,怀信公竟还笑得出来?”

    “老夫是笑你呀,你若是不去大将军府上报信,今日这朝堂上坐着的,没准真会是定王殿下。”

    韩刍夫闻言,良久,也只苦笑一声,或许,自己真是不聪明的。

    班怀信见男人面色郁郁,知他还未从定王惨死中走出来,实则,自己今日前来府上也并非是为了诉说安慰的。

    南泽新任国君高辛晟趁着大凉朝中无将,便调集了五万精兵进犯,南境守将季北望率十万大凉将士拼死抵抗,战事僵持十日,竟是难分胜负。

    另,高辛晟记恨两年前遭遇鲜卑遗族的背叛,教自己受足了父亲兄弟的窝囊气,更是差三万精骑突袭鲜卑族群。而此时,东边亦不太平,北正国国君病重,人还未断气,夺嫡大势便起。

    国不可一日无将,此话自然虚言,只是不曾想应验的这般快。若说此时还有谁可堪用,也唯有眼前此人了。

    “韩刍夫,你说你不问国事,此话也并非真心罢,否则,怎还担忧定王谋逆引来大凉内乱纷纷?”

    韩刍夫莫名一怔,若说全无在意,也不尽然,若说有多在意,也不见得,思来想去,只淡淡回了一句,“即便是平王殿下在,也不愿看到,他的子嗣还有此执念。”

    “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可以挽救定王的性命?”

    男人低首,无声苦笑,“是我高估了自己。”

    “你信不过老夫,怕我一知晓定王的心思,便不会容他活着离开王舍城了,是以,这才去圣驾面前求了一道旨意,要带着他离去,你是平王托孤之人,老夫何尝不是。”

    韩刍夫自然有这般顾虑,怀信公虽对平王一脉仁义,但他如今是女君最信任的人,定不会辜负女君,自己又如何能去强人所难。

    “怀信公对王府的照拂周全,韩某感激。”

    “无须你感激,你受平王所托,护他儿女一世无虞,我也曾受先祖皇帝临死之托,要于平王殿下多方周全,如今看来,你我都成了失信之人。”

    韩刍夫闻言颔首,随即又道一句,“怀信公与韩某不同,怀信公心怀的是天下安危,尚有征程,韩某心中却只有定王府这一方天地,已是穷途末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