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像他这样的不杀天理难容!”韩秀峰顿了顿,又不解地问:“顾院长,照您刚才所说,吉家三丫头是烈女,吉家人有没有请旌悬额?请朝廷旌表?”

    顾院长没想到韩秀峰问这个,不禁无奈地说:“韩老爷,请旌哪有这么容易?且不说吉桂山只是个老实巴交的佃户,既没钱又没势,就算有钱也不一定能请上。张老爷您是晓得的,上任没几天就抱病,哪有精力管这些,这几年漏旌的多了。”

    夫为妻纲,从一而终。

    贞节孝义,千古垂芳!

    朝廷有定例,只要符合请旌的烈女、节妇、烈妇,地方官员都要呈文请旌表奖,不但要给银子建牌坊,制匾悬额、在节孝祠内建碑刻名,还要载入州县地方志,谁家出了一个烈女或节妇、烈妇就跟家人有了中了举一般荣耀,连乡里都争以为荣。

    不过定例是定例,不给钱衙门是不会帮着请旌的。

    韩秀峰在巴县时给衙门帮了那么多年闲,岂能不晓得漏旌再正常不过,但依然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说:“只要合例就要请旌,要是合例都请不上旌,何谈教化!”

    顾院长无奈地说:“韩老爷,您有所不知,吉家三丫头是被奸污后的第二天才悬梁自尽的。”

    朝廷是有规定,像吉家三丫头这样的只有被奸污后就自尽才算烈女,才能向朝廷请旌,第二天上吊的不算。但在韩秀峰看来这也太苛刻了,简直是逼人家死,让人家死得越快越好。

    “第二天……第二天,顾院长,吉家三丫头被奸污之后又被荀六打晕了,都已经不省人事了咋悬梁自尽。”

    “韩老爷,您是说吉家三丫头是第二天醒来之后就悬梁自尽的?”

    “应该是,一定是!”

    “韩老爷高义,顾某虽与吉家既不沾亲也不带故,但还是要代吉家一拜!”

    “顾院长,您老这是做啥。”韩秀峰连忙扶起顾院长,一锤定音地说:“三位,衙门里一大堆事,秀峰实在顾不上帮吉家写请旌的文书,只能劳烦三位。其他的事交给秀峰,秀峰去找张老爷!”

    这可是为乡里做大好事,顾院长怎么可能推辞,正起身准备让当铺掌柜笔墨伺候,王监生禁不住问:“韩老爷,其他漏旌的节妇呢,您能不能也帮她们和她们的家人跟张二少爷求求情?”

    顺水人情为啥不做,何况这是如假包换的“仁政”,只要是能办成十里八乡谁敢说巡检老爷是酷吏?韩秀峰岂能错过这个收买人心的机会,不假思索地说:“有一个算一个,只要合例的全算上!”

    “已经身故的呢?”余监生追问道。

    “余兄,不但民间寡妇三十岁前夫亡守节,五十岁以后不改节者,属旌表之列。雍正二年,雍正爷曾下诏:节妇年逾四十身故者,守节已历十五载以上,亦应予旌。乾隆三十六年,乾隆爷又题准‘旌表已故贞女不拘年限’,且著为定制!”

    余监生只是乡下的读书人,而且是个连秀才也没考生的读书人,哪里晓得这些,不禁叹道:“韩老爷,照您这么说我们海安这几年能请旌的节妇多了,少说也有十几个。”

    韩秀峰斩钉截铁地说:“只要夫亡之后孝敬公婆,教子成人且合旌表之例的全部请旌,一个也不能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