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到底还是被那青年男子捂住了,治安官却是大怒,对周围百姓喊道“这老儿定然是大明来的,估摸着是想掺和咱们投票的事儿的,这次三饷公投若是被他们得逞,下一步就是要把台湾弄成朱明的天下了,咱们还得被那些藩王、缙绅欺压。”

    “对,他和那些流亡士子一样,处心积虑的就想干这事儿,和报纸揭露的一模一样,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几个报童抓起地上的泥巴就是乱砸。

    继而一群男女扔来了烂菜叶子和臭鸡蛋,那位徐姓年轻人拉着陈邦彦便是跑掉了,陈邦彦躲在借口,择下头发上的菜叶,叹息道“人心不古,民无教化!这还不是我华夏百姓吗?”

    徐先生叹息一声,道“晚辈刚来之时也是如先生这般想,只是如今却是明白,他们,不!我们,我们不想再做大明的百姓了。”

    “为何?”陈邦彦诧异看着这个年轻人,问道。

    徐先生捡起那菜叶说道“晚辈来自海州,自幼读书,也是县内的生员,可那又如何,豪强士绅把控了一切,晚辈在海州之时,连菜叶也吃不起,如今这上好的青菜都能用来砸人,高下立判了!

    晚辈来之前,曾发誓,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可真的每月拿了三两的月银,吃着肉菜米饭,便是再也不想回到过去了,不怕先生笑话,在大明之时,还是幼年父亲未过世时吃过一次肉,如今却是餐餐都有。”

    陈邦彦听了这些便是知道这位徐先生在大明时是落魄书生,虽说对徐先生的态度有些怒意,但一来刚才徐先生帮助自己,二来这人似乎与自己的来意有关。此次自己来暗访,表面上是监督三饷公投之事,实际上是想知道,海外之民对大明和社团的态度,是否真如李明勋所说,对大明心灰意冷,对社团感恩戴德。

    “不知先生名讳,在何处高就?”陈邦彦问道,在大明,每月赚三两银子也不是普通职业了。

    徐先生道“晚辈徐蔚然,海州人士,如今在台北市河间镇公立学校担当国学教师,教授中级班,哦,便是十岁到十二岁的孩子。”

    “那三饷公投一事,先生可知晓?”陈邦彦问道。

    徐先生叹息一声,待二人在井边清洗之后,从怀中掏出一块铁牌递上,那铁牌上用徐蔚然的姓名,性别,出生年月,还有一串苏州码子,陈邦彦知道这是社团领民的身份证,那串码子就是身份证号,上到元老下到奴隶都是有的,他也见识过李明勋那块,号数是零零零零零一。

    与李明勋的身份证不同,徐蔚然的牌子的右上角刻有公民二字,徐蔚然道“不瞒先生,晚辈正因为公投一事烦恼。”

    “你既为生员,也是受过皇恩的,在如此大事上,还有犹豫吗?”陈邦彦不解问道。

    徐蔚然摇摇头道“不,晚辈如今早已温饱,照顾母亲也有余力,怎生在国难之时不解囊相助呢,然,这并非晚辈一人所抉择的。”

    二人一路谈论,一路走到街道,进入了一茶馆之中,坐定之后,陈邦彦说道“老夫听说,这三饷公投乃是秘密投票,且早有法令,公民拥有投票之自由权,无论公门私人,都不可威逼利诱,以示公平!莫非是因为你在学堂为师,吃用社团钱粮,那些人表面上公平,私下却是威胁于你?”

    徐蔚然连忙摇头“并非如此,老先生,人生在世,身不由己,晚辈亦不是孑然一身,如何能不受影响呢?”

    说着,徐蔚然从怀中拿出一沓纸,放在陈邦彦面前,陈邦彦随意看了一眼,那些纸上都有作业二字,似乎是些来自练字的帖子,上面写是岳飞的诗词《满江红》,只是其中错字连篇,不少写了一半。

    “晚辈学生共有四十人,半个月前,便是都能默写文,今日再行默写,却是只有三五人写下了。”徐蔚然无奈说道。

    见陈邦彦不解,徐蔚然说道“每年春秋,学堂都会与台北教育厅对教师进行考核,列出上中下三等,中等留用,下等解职,上等晋升,晚辈再行晋升便是中级教师,可这考核既有师德,也会结合学生成绩,前日有学生问晚辈,公投那日会如何投票,晚辈并未作答,这些孩子便在课业之上为难,已经会了装作不会,已经明白扮作不解,便是要告诉晚辈,若不投反对票,便会让晚辈无法晋升中级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