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快出正月了,老天爷又要下雪,天阴沉的像是恶婆婆的脸,老是耷拉着。程泽裕被两个侄女一边一个的拉着胳膊往外面拖,边走还边嚷嚷要买村子西南边的荒地,还要马上买下来,把他烦的要命。

    那片地在家前面树林子的西南边,北邻云潭,南靠村里各家的农田,在往西一段距离过一个沟渠就是大片的芦苇丛了,这块地像是芦苇丛伸出来的一只手一样,地理位置还是不错的,去年腐皮作坊要用柴火,砍了那儿方便运输的芦苇。早年间村里也不是没人想便宜买下这块地开荒,可那地里的芦苇根扎的深,实在不好开荒就作罢了。

    怎么想起来买这块地的,还要从小姐俩带着考察目的在村里闲逛说起。姐俩不知道怎么就晃到了云潭边,举目南望已经被砍了一茬子的芦苇地上空荡荡的覆盖着点未化的残雪,天空大片的乌云似乎就压在远处的树梢上,还没来得及感慨此情此景的苍凉之美,元真眼尖的发现这片芦苇地比南边的农田高出许多,若是地势低一些在云潭边立上架水车就能引水进地当农田了。

    恍然觉得这块地足有十几亩,当个试验田没问题!姐妹俩在荒地边越说越觉得可行,顾不得严寒就回家拉来了程泽裕实地考察。芦苇根太深怎么办?好办!挖了。各种的荒草和草种子怎么办?好办!挖了。地势太高了怎么办?不是都挖了嘛,还高什么高。那云潭的水也引不过来怎么办?好办!用水车翻。那水车怎么办?造。

    程老爹听着儿子和孙女叽叽喳喳的说了个半天,又左算右算后觉得买那片荒地开荒,最后的投入跟买中等田差不多。不过,这么大的一块田地可不好买到。谁家不是有了大困难会无缘无故的卖大块连在一起的农田?很少的。再说了,孩子们都积极的把怎么解决地势和改善土地的办法想出来了。买吧!带着程泽裕找了郭里长去了县衙,最后花了一亩二两银子买下了十六亩荒地,换了红契回来交给刘氏收着了。

    地里还上着冻,这个时候也无法动土挖地。这个闲空,叔侄仨躲在屋里商量着整治那片地的具体办法。家里要添些好用的工具,像铁锹、镰刀之类的,磨刀不误砍柴工嘛!其实魏县城里的铁匠铺就有卖的,不过质量不太好,先写上等去临州府拉挂面作坊的机器时顺带着买回来就成。

    整治那片地的人也找好了,就用郭福那些人。一天一人给十文钱,什么时候干活什么时候休息,让他们自己商定。那片地里要挖半米深的土出来,运一些回家垫宅子盖房子,其它的先堆到东大路那边的荒地里去,等空出手来修路用。地的四周和中间挖了很宽的沟渠,这是灌水用的,大旱时候说不定还能存点水。

    水车此地就有只是比较笨重,需要人工踩水。元真想着前世看过的轻便型水车样子画了图出来,程泽裕看了说这个你二叔还做不了,要拿去请马伯娘的女婿蒋木匠做。那就做吧,正好把家里要给新房子做的门窗都拿去让蒋姑父一块做了。

    早把魏县陈年案件和新闻都摸了个清楚的新县令余大人正在琢磨怎么能让魏县快点富起来,管着各类买卖登记的主簿来报今天的工作日程。当听到北程村的小秀才买了十六亩地时,歪在椅子上打哈欠的余县令没往心里去,当听到是长着芦苇的荒地时余县令陡然来了精神,拿过那登记的簿子看了好几眼又扔给了主簿。奇怪啊!按说那小秀才家里应该有买得起好田地的实力,怎么会去买要花大力气整治的荒地呢。他是越看那家人不对,是越看那个村子越不懂,也越有趣了。心里头嘀咕了几天忙完了手头上的事领着那叫余猛的常随出了县城一路朝东来了。

    农家人是能赞些钱就要多赞些钱的,否则后面青黄不接的时候日子不好过。郭福几个人听说程家要盖房子想用荒地里的土垫宅子,不顾天寒地冻的就提前来干活了。用人也要知道心疼人,这不程泽裕就带着俩侄女,抱着用蒲草包在外面的瓦罐去给干活人送热水喝了,还没从地里走出来程睿站在地头扯着嗓子喊家里来了客人,让赶快回去。

    程泽裕嘀咕着没听说谁来啊,难道是柳承继又来了?院子下面停了两匹精神抖擞的马,一黑一红,很是眼熟。进了门一看自己的爹被县令大人拉着半个屁股着凳子坐在了堂屋里,正头上冒汗小心翼翼的陪着说话呢。

    元真认出了来人小声嘀咕,“这么早应该不是来吃饭的。”

    站在余县令身后跟铁塔似得余猛听见这话脸上没表情,心里却一乐,这小丫头挺逗的,居然把我们爷看成来吃饭的了。

    家里来了县父母大人,妇人们提着心带着孩子们就躲到了西厢房里。程泽裕平静的给大人行了礼,又要给大人换壶热茶。

    余县令稳坐在椅子上摆摆手制止了,问了两句学业上的事就单刀直入的盯着程泽裕,“我听说程秀才家里买了十六亩地,不知想做什么?”

    程泽裕心想买地肯定是种的啊,可嘴上还是恭敬回答,“家里不富裕,没有那么多银两买好田,东拼西凑买了块荒地。庄稼人别的没有就是有把子力气,多费点神开荒就可以了。”

    耍滑头,余县令冷哼了声不信的撇了程泽裕一眼,转头看向了程老爹,“大叔可否告诉我这块地准备做什么呢?”

    被一县父母官叫了大叔,程老爹觉得自己罪过太大了,之前叫过,可那时不知道这俊后生是父母官啊。向来老实诚恳的程老爹看了小儿子一眼也没瞒着,也不敢瞒着,也没有什么好瞒着的,竹筒倒豆子的把准备如何挖土降低地势、挖沟渠排水、架水车引水都说了,生怕大人嫌弃他说的不明白,最后还抖着手把元真画的最新版的图稿拿出来双手举过头顶送给大人过目。

    余县令拿着那图稿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后完璧归赵的还给了程老爹,站起身走到了程泽裕面前,“我没有看错,我一点都没看错。程兄弟,你是个有大才的人。”

    一激动程秀才变成了程兄弟,程泽裕忙行礼说自己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