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迟疑片刻,问:“差多少?”

    “一万。”周瑞家的低着头答道。

    王熙凤被骇了骇,一个宫里的太监,来国公府打个秋风,竟然张嘴就是一万两。她心头转了转:“我哪里有这么多?”接着叹气道:“你是知道我的情况的,我这里凑凑,勉强能有个五六千两,再多我也拿不出来了。”

    周瑞家的又是一阵歪缠,王熙凤咬死了只有这五六千两,多了再没有,她这才罢手。王熙凤吩咐平儿取了两件自己的陪嫁出来,索性也不出去抵卖了,直接给了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走了,贾琏这才出来:“又折出去六千两。”

    王熙凤一听这话,眉毛都立了起来:“感情不是为你家折出去的,你倒来说风凉话。”

    “为我家?宫里那个是我家的?那是你太太家的,不是我太太家的。”贾琏嗤笑道:“上次是谁同我说,这送出去的银子都够打一个真人大小的小金人。你且看你这次是给那小金人加了双鞋还是多了个簪。”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王熙凤怒道。

    贾琏不同她争辩:“没什么意思,我带回来的书,给我放书房去,我也不住出去了,近来就住书房。”

    “二爷也学会读书了。”王熙凤嗤笑道:“我劝二爷有这功夫不如多听听老爷的话,做些仔细的事情,也给咱们哥儿立立身。”

    贾琏哪能听不出她的讽刺来,他想同王熙凤分说分说自己的想法,但是说了怕这蠢妇舍不下府里的富贵给自己拖了后腿,连带自己也出不去,不说吧又担心她临时知道怨憎自己做出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拖累全家。

    贾琏一时有些犹豫不决,这在王熙凤眼里就是一个罪证了:“二爷也不必想好话来哄我,只是到了如今,哪怕二爷不放我在心上,也该要把哥儿放在心上想一想。”

    “瞎说什么。”贾琏斥她:“如今孩子也有了,你的心思能不能放放好。宫里今儿来一次明儿来一次的,你的嫁妆还要不要?真要是为哥儿着想了,你也该自己考虑一下,别做个憨货把哥儿的东西都送出去。”

    “我倒是为了哥儿,二爷可为了哥儿吗?”王熙凤不服气道。

    贾琏叹了口气,在屋里度步两圈,这才坐到王熙凤床前,道:“我想过了,从前只有大姐儿一个,咱们俩怎么混都成,也就是一副嫁妆的事情,若宫里那位真出息了,借个名声大姐儿也能安稳一生,若不成,让大姐下嫁,咱们府里的名声和亲戚的名声也能护她一世,但如今有了哥儿,这就不成了。”

    他这话说得庄重,语气沉稳,显然是仔细想过的,王熙凤一听,也放正经了态度,收了讽刺的脸面道:“如今二爷能为孩子们着想,我便是立时死了也成。”

    “瞎说什么话。”贾琏不轻不重的说了她一句:“我心里有个打算,你不管同不同意,也要先闭紧嘴巴。”

    “二爷有什么打算只管说,我听着。”王熙凤正正经经的道,还打发了平儿出去守门。

    “我想着去某个实缺,外放的。”贾琏说。

    王熙凤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但是她久居京都,便是从前不在时也是在沿海的富庶之地,以她有限的人生经验来看,除开京城和金陵老家,哪处都是穷乡僻壤,此刻听着贾琏要离了这富贵窝去受苦,她心中十分不愿意:“若要谋个差事,在京里也可以,何必要出去那穷巴巴的地方受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