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郯一向民风开放,又崇魏晋风度。名士文人,官家子弟大多都喜欢效仿竹林七贤好般超然渡外,任诞洒脱的生活方式。

    这场宴会里的多数人也不例外。他们饮酒纵乐,笑谈世事,好像天下江山皆在他们的口舌与掌心之中。

    季淮冽原来就是个风流潇洒,不拘礼节,放浪形骸的人,颇有几分魏晋名士的风范。他门下之人多数也因此才尽忠于他,并效仿于他。如此美景如此好酒,臣民同乐,他们便频频与季淮冽侃侃而谈,让他没半点机会去顾及尚如卿。

    宴席一边热热闹闹,另一边却安安静静。谢熙桐端正的坐着浅酌,那群侃侃而谈的人之中有人叫到他,他才温润的笑着回应。

    众人不知何时聚到季淮冽周围,或坐或倚,颇有些不成体统。趁着他们当中有的已经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季淮莺端着酒杯缓缓坐到谢熙桐身旁的位置,与谢熙桐攀谈起来。

    季淮莺何等尊贵的身份?她主动攀谈,谢熙桐自然要力尽为臣本分。言谈之间他忽然注意到季淮冽旁边空出的座席与脱下的斗篷,不免有些担心离席而去的尚如卿。

    百年的桃花醉喝时不觉,后劲之大却非寻常琼浆可比。她在席间喝了不少,此刻会不会醉倒在别处?

    尚如卿确实喝得有些多了。觉得又热又闷,于是脱去斗篷,离席到通风处走走醒醒神。

    出了临水亭,她顺着走道一路前行,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地方。前方不远是一座宫殿,金色红漆的牌匾上书“水殿”二字。殿宇四面临水而建,十道殿门敞开向外,内里摆设景致一目了然。

    殿外殿内有数名穿着浅云色服饰的宫娥在洒扫。殿外围着曲折石道,石道两边的根根柱饰上雕着神态各异的祥云瑞兽。站在石道上便能一览芙蓉园南岸的大半风景。

    走在石道,寒风自两边池上夹面吹来,比有楼宇遮挡的地方冷了许多。尚如卿被这阵阵冷风吹着,神智顿时清明不少。

    她越过十道殿门与四散洒扫的宫娥,向殿内深处看去。两两对开的殿前殿后一通到底,能眺望到殿后那些远如铜镜大小的层叠楼宇。

    突然一道团红身影在殿内闪过穿行,跑向殿后开着的大门。尚如卿觉得那道影子的身形衣着与尚如兰十分相似,不由自主的追了过去。

    穿殿而过时,附近洒扫的宫娥纷纷向她行礼。她却只顾着去追那道稍纵即逝的身影,只是随意挥了挥手算作回应。

    眨眼间,她已经穿过殿内跑到了对面的池岸。向她行礼的其中一个宫娥看她走远了才略带怨气的开口:“这位卿小姐还没成为安王妃呢,架子就端起来了。”

    “是呀,这么目中无人,日后被安排服侍她的人可有得好受了。”另一个握着扫帚的宫娥跟着附和。

    “听闻这位卿小姐十分粗野难驯,又睚眦必报,得罪了她可没好下场。安王殿下那样的人物怎么就……”

    一个女官打扮的宫娥忽然出现,严厉的打断她们的闲谈:“乱嚼什么舌根?不想要命啦?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几名宫娥才灰溜溜应声散开继续各忙各的活儿。

    尚如卿追至池岸,那道身影却凭空消失了,到处都找寻不到。尚如卿狐疑得四下张望,只有幽幽池水与远处的亭台楼阁静立于此,再无他物。